云程发轫，万里可期——借《赋能提升方案》颁布之际谈谈产教融合发展问题

2023年6月13日，国家发改委、教育部等八部门联合印发《职业教育产教融合赋能提升行动实施方案（2023—2025年）》（下称“《赋能提升方案》”）。《赋能提升方案》提出，在重点行业深度推进产教融合，推进职业院校股份制、混合所有制改革，并允许企业依法参与办学并享有相应权利。《赋能提升方案》的发布给予了资本市场以积极信号。当日，职业教育板块表现活跃，截至收盘，其整体涨0.73%，跑赢大盘（上证指数涨0.15%），职业教育板块内共有31只概念股呈现大单资金净买入态势¹。

近年来，国家、地方出台系列法规政策鼓励职业院校进一步推进产教融合，引导企业、个人和社会多渠道投资职业教育。然而，职业教育产教融合却总是呈现“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情况，多数企业、投资人对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的发展仍持观望态度。作为近年热点领域的直播演艺行业，其产教融合的发展呈现新颖性、典型性的特点。我们将结合政策规定和项目实践经验，以直播演艺行业产教融合为例，从办学模式、存在的问题及解决思路等几个方面，为各行业深入发展产教融合提供参考思路：

一、产教融合办学模式

作为近年来发展迅速的新兴行业，直播演艺产教融合的办学模式具有一定代表性，其主要分为实习合作模式、联合办学合作模式和产品开发合作模式，具体表现形式如下：

（一）实习合作模式

实习合作模式指的是企业通过与职业院校签订实习协议或者实习基地协议，为职业院校提供直播演艺专业学生实习或教师实训的场所及设施，同时促进企业专业化人才储备的合作模式。院校将实习作为人才培养方案的组成部分，学生通过实习提前了解实际工作环境，掌握实际工作技能。企业也能以行业需求、职业需要为导向培养相关专业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具体合作形式包含：校企共建实践基地、职业院校与企业灵活开展实习合作等。

例如，根据公开消息²，广州娱加娱乐传媒有限公司（下称“娱加集团”）与广州现代信息工程职业技术学院达成合作，校企共建实践基地。娱加集团是全网十大网红MCN机构，旗下签约艺人超30000人，全网有超5亿粉丝。娱加集团将在广州现代信息工程职业技术学院的校内落地搭建新媒体运营人才孵化基地，为学生提供实践教学和实战的场所。除此以外，灵活合作也是产教融合常见模式。据公开报道显示³，海口经济学院与长沙市广播电视台（集团）、湖南卫视国际频道等多家媒体和企业签订“实践教学基地合作协议”。联动全国优质媒体资源，启动“融媒体优才计划”“未来精英营”“智囊少年团”“校园模范生”“自贸港卓越计划”等实践项目；直通行业大型项目，如央视《朗读者》、B站爆款节目《守护解放西系列》、湖南卫视跨年演唱会、东方卫视的《我们在行动》《时间的答卷》、腾讯视频的《是这样的，法官》等项目，有针对性地打出一套校企合作“组合拳”。

（二）联合办学合作模式

联合办学合作模式是指院校与企业通过联合办学共同招生、共同参与学校管理，并共享办学收益的模式。合作院校方包括公办学校、民办学校的法人主体，也包括民办学校的举办者。合作形式既包括直接在合作的院校中合作设立二级学院，也包括合作开展订单班。校企各方联合办学的权利义务通过合作协议等法律文件进行固定。企业通常会投入一定资金支持学校相关的教学场地、教学设施、实训环境等建设，合作院校通常主要负责学校的具体教学、招生等工作。企业获取利益的方式包括为合作学校提供教育运营服务收取服务费、向合作学校销售核心技术获利、合作学校为企业输送对口人才等。具体办学形式包含：联合设立二级学院、合作开展订单班等。

例如，根据黄河科技学院官网报道⁴，郑州市短视频电商直播行业协会与黄河科技学院签订了《共建产业学院合作协议》，拟在应用型人才培养、双师型师资队伍建设、科学研究、社会服务等方面开展广泛性的合作。另外，合作开展订单班也是近年来产教合作的常见形式。根据广州大洋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官网的资讯⁵，广东省轻工业技师学院经贸管理学院与广州大洋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共同开展“新媒体直播实战订单班”。订单班以新媒体直播知识体系和直播实战为主，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培养同学们新媒体直播运营和直播营销的核心能力，同时同学们也能学习和参与到直播带货的真实场景，旨在培养能力强、前景广，具备国际化视野的复合型、实战型的新电商人才。

（三）产品开发合作模式

产品开发合作模式是指企业与职业院校就产品开发开展合作，由企业投入物质资源，职业院校投入研究资源，企业与职业院校对相关项目进行合作开发或者职业院校就技术开发向企业提供技术咨询服务的模式。一般此种合作模式，由企业承担一定的研发费用，提供研发的实训基地等物质条件，与院校或研究机构合作完成研发工作，并享有研究成果的所有权。具体合作形式包含：企业与职业院校合作开发、职业院校向企业提供技术咨询服务等。

例如，根据重庆文化艺术职业学院官网介绍⁶，该学院与艺术培训机构开展合作，就合作开发职业教育类播音专业教材（儿童类）及共同开发儿童有声读物达成一致。重庆文化艺术职业学院负责整体教材的理论知识构建以及主要的编撰工作，运用其在文化艺术教育方面的专业知识，编写出符合职业教育标准的播音专业教材。该艺术培训机构提供资金支持、将特色教学体系融入到相关产品中、并负责教材和有声读物的出版及推介工作。

综上，产教融合的合作模式主要为以上三类，各合作模式也存在着不同的特点。职业院校和企业通常根据合作目标、实际需求等选择更为契合的合作模式。我们将各合作模式的特点总结如下，供参考：

二、存在的问题

（一）配套政策与评价体系不足

从宏观角度看，国家层面支持产教融合的政策在过去的一年里密集出台。其中，新《职业教育法》将职业教育改革实践经验上升到法律层面。教育部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司司长陈子季也曾在新闻发布会中公开表示⁷，职业教育改革重心由“教育”转向“产教”，更加注重服务经济社会发展。虽然国家支持行业企业参与和举办职业教育的方向是明确的，但由于缺乏实施细则，政策和资金等配套支持措施的落实尚待跟进。正如我们在《职业教育混合所有制办学的主体属性问题研究》⁸一文中所论述的，由于国家层面未对“混合所有制办学”提供更为具体的规则，仅山东、江西及辽宁等个别省份制订了具体规定。这使得职业教育混合所有制办学在实践层面遇到很多政策与法律难题。例如，如何准确定义混合所有制办学？具备法人资格的混合所有制办学机构应属于民办学校还是公办学校？不同办学形式的机构或项目办学收益如何分配？混合所有制办学在办学管理和运营上是否有特殊之处？综上，国家和地方层面操作细则的缺失致使职业院校、相关行业企业对于推进产教融合存在一定顾虑，公共政策的促进作用暂不明显。

（二）教学体系相对滞后、人才孵化体系不清晰

其次，对于大部分新兴行业而言，行业发展速度过快与教学体系相对滞后之间的矛盾也是产教融合发展的阻碍之一。根据2023中国网络表演（直播与短视频）行业年会发布的《中国网络表演（直播与短视频）行业发展报告（2022-2023）》⁹，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络直播用户规模达7.51亿，已有超1.5亿网络直播账号、超10亿内容创作者账号、近2000亿元市场营收。直播带货带来的颠覆性机遇，同时也催生了更多的焦虑情绪。想从事网络直播的院校学生呈现明显上升趋势。而行业里严重缺乏相关系统性人才。据《2021中国短视频和直播电商行业人才发展报告》显示¹⁰，2021-2023三年间，短视频和直播电商领域从业人员缺口将分别达到181万人、378万人、574万人。但当前的教育体系还无法满足这种快速增长的需求。另外，报告认为，造成缺口的主要原因是国民教育系列中缺乏对口专业、层级不够完善，以及人才资源分布不平均的问题。

一方面，虽然有越来越多的院校开始提供与直播演艺相关的课程，但是，这些课程的内容和教学方式往往还停留在传统的理论教学层面，缺乏对直播演艺技能和实战经验的培养。此外，一些教师可能并没有实际的直播演艺经验，导致他们难以提供实际有效的职业指导和帮助。另一方面，直播演艺行业的快速发展和变化，也使得职业院校难以及时更新教材和课程内容。例如，新的直播平台、技术和商业模式的出现，往往需要职业院校重新设计课程，培训教师，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资源。因此，企业对于深入开展产教融合存在较多顾虑。

（三）企业端介入程度不深，缺乏长期合作规划

新兴行业通常具有创新性和灵活性，能快速适应市场变化的特点。但在与职业院校进行产教融合方面，通常面临介入程度不深、缺乏长期合作规划等问题。一方面，新兴企业往往缺乏与职业院校合作的经验，不了解如何与职业院校建立联系，如何设计适合学生的实习项目，或者如何参与课程的开发和教学。可能会存在沟通不畅、合作较难推进、合作流于表面、合作效率低下、成果不如预期等问题。另一方面，新兴企业的发展方向和速度也可能给产教融合带来了不确定性。由于新兴行业的竞争激烈，行业公司需要不断调整战略、进行产业布局或重新定义产品和服务。对于与职业院校的合作而言，该等不确定性有可能会阻碍双方合作的启动及持续进行，影响合作深度。例如，直播演艺行业的商业模式频繁更新，行业公司需要突然中止某个实习项目，或者改变对于特定人才的需求的可能性较大。

三、解决思路

（一）强化产教融合的政策体系支撑，切实加强行业组织建设

如上所述，产教融合目前存在缺乏具体的实施细则、配套支持政策等问题。《赋能提升方案》正是国家对这一问题的回应。《赋能提升方案》明确，国家将“在全面梳理现有支持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的政策举措的基础上，针对产教融合发展中存在的问题，研究创新激励扶持举措，形成指导性政策文件，进一步健全‘金融+财政+土地+信用’组合式激励，支持地方出台符合本地实际的落地政策。”

在金融政策方面，《赋能提升方案》提出，“加大向金融机构推荐职业教育产教融合中长期贷款项目的力度”、“ 支持符合条件的产教融合型企业上市融资”、“支持符合条件的企业发行社会领域产业专项债券，重点用于实训基地建设”等金融扶持政策，为产教融合提供有力的资金支持，也提振了相关企业及教育投资人加大职教领域投资的信心。在土地政策方面，《赋能提升方案》提出，企业投资或与政府合作建设职业院校、高等学校的建设用地，按教育用地管理，可通过划拨方式供地。另外，《赋能提升方案》提出探索采取长期租赁、租让结合、弹性年期出让方式。因此，我们建议地方可以进一步参考其他行业的土地支持政策，通过租赁、先租后让、政府建校企业办学等多种方式，解决职业学校的办学用地问题以及缓解前期办学的资金压力。在财税政策方面，《赋能提升方案》指出，产教融合型企业兴办职业教育的投资符合规定的，可按投资额30%的比例抵免当年应缴教育费附加和地方教育附加。另外，国家税务总局在近期发布的《支持教育事业发展税费优惠政策指引》中也对此进行了梳理，并进一步明确，除试点企业本身外，若试点企业属于集团企业的，其下属成员单位对职业教育有实际投入的，也享受该等政策优惠。最后，在信用政策方面，《赋能提升方案》提出要对信用评价好的企业给予优先、便利，集中公示宣传。

综上，产教融合政策的落实需要政府多个部门、行业组织、企业和学校同步发力，突破制约发展的瓶颈，对产教融合政策涉及的财税用地和金融支持等关键环节，我们呼吁国家及各地相关部门出台配套政策制度措施，为产教融合的深度发展提供明确指引和扶持。我们也呼吁行业组织充分发挥其作用，借鉴发达国家行业协会指导和参与职业教育的经验，使行业组织在职业院校发展上的作用从行业用人需求引导过渡到办学指导。

（二）教育赋能产业，产业反哺教育

结合我们的项目经验并借鉴已有成功案例，在推进产教融合的合作过程中，职业院校和企业可考虑搭建教育赋能产业、产业反哺教育的循环生态体系。通过教育汇聚高质量人才，推动院校的创新项目落地及与直播演艺产业聚合，实现人才、项目、产业相互赋能的生态体系，为创造型人才打造最好的成长平台。

（三）坚持“共同规划、共同建设、共同管理、共同分享”，深入参与产教融合

最后，职业院校和企业也可以考虑在数字文创领域、泛数字媒体类专业开展深度合作。直播演艺企业可以数字化专业建设为核心，面向各级各类职业院校提供专业课程建设、“双师”培养、实训室建设、就业服务等校企服务，打通从招生、教学到就业的人才培养全通道。

结 语

产教融合、校企合作是职业教育的基本办学模式，同时也是办好职业教育的关键所在。2018年2月25日，教育部等六部门联合印发《职业学校校企合作促进办法》，为职业学校的校企合作提供重要的指导意见。《赋能提升方案》以及《支持教育事业发展税费优惠政策指引》的发布，再次释放了国家鼓励和支持深度推进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的积极信号。“云程发轫，万里可期”在职业教育政策利好的背景下，教育投资人和职业院校更应当利用国家出台政策法规的有利时机，创新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合力打通产教融合的“最后一公里”。

1. 参见：http://www.zqrb.cn/stock/bankuaijujiao/2023-06-13/A1686649064202.html

2. 参见：http://www.gzmiec.edu.cn/info/1100/10829.htm

3. 参见: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37510545657306909&wfr=spider&for=pc

4. 参见：https://www.hhstu.edu.cn/info/1054/20807.htm

5. 参见：https://www.itdayang.com/archives/4243/%e7%9b%b4%e6%92%ad%e5%b8%a6%e8%b4%a7%e8%be%be%e4%ba%ba%e6%9d%a5%e8%a2%ad%ef%bc%8c%e6%96%b0%e5%aa%92%e4%bd%93%e7%9b%b4%e6%92%ad%e5%ae%9e%e6%88%98%e8%ae%a2%e5%8d%95%e7%8f%ad%e9%a1%ba%e5%88%a9%e7%bb%93/

6. 参见：https://www.cqca.edu.cn/index.php?c=show&id=9965

7. 参见：http://www.moe.gov.cn/fbh/live/2022/55031/mtbd/202212/t20221227_1036571.html

8. 参见：https://mp.weixin.qq.com/s/Gz0gOUlZSZoZO9g4-5wD4w

9. 参见：https://www.dsb.cn/217241.html

10. 参见：https://trendinsight.oceanengine.com/arithmetic-report/detail/4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