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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腊梅

2016.03.26 方木

 梅,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却很自然地让人联想起“红梅傲雪”的画面,或是《红楼梦》里宝玉、宝琴“踏雪寻梅、雪映梅香”的那一段典故。在我的潜意识里,梅天生就应该是红梅,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恣意怒放,才是良辰美景,才是诗情画意。腊梅虽然同属梅族,却开黄花,光秃秃的枝头孤伶伶的黄花瘦,可怜得几乎无法引人注意。然而,乌镇的腊梅,却让人难以忘怀。

 

年前到上海出短差,顺便去了趟乌镇。淡季旅行的好处即在于可以无限接近景区生活的本质,尤其你所至之地为古镇。我总是喜欢住在古镇里,仿佛时光回溯,仿佛时间凝固,安安静静的夜,迎来安安静静的晨,是那样一种简单的生活。

 

西栅

 

我在乌镇西栅寻找住处,惊诧于众口一致的民宿、会所、酒店,统一经营、统一管理、统一定价,和街口一位捧着水瓶暖手的大姐聊了几句,才知道西栅原先的居民已经迁出,旅游公司将民宿统一装修后聘请当地居民进行酒店式经营,一楼饭馆二楼住宿,大房东二房东各得其所。高跟鞋踩在一条条石板上,是时间的声音,寂寞而清晰。这是一座没有灵魂的古镇,主人已去,空有流水,空有老屋。我宁愿在石板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也不愿去那些所谓的景点停留,常常是走到门边又退却了。才恍然:古镇里一代一代生活的人们比古镇那些老屋们更令人心动。那么,我也没有居住下来的理由了。我甚至不愿意走进邮局去写一张明信片。在我看来,一切都是商业的堆砌、人为的塑造。

 

我在西向尽头的石拱桥上晒太阳,视野所及见不到一个人,风吹皱了湖面,鸟儿轻轻地啼叫,仿佛身处一片废弃的园林,只有时间与我同在。桥上风大了,转去水戏台,看到木门上贴着告示:内部装修,暂停开放。不禁哑然失笑:淡季旅行的尴尬之一。还是走进来,看到黄草地上一排排木板的座位,的确是晒太阳的好地方。没有歌者,没有舞者,我站在池边目送着流水逝者如斯夫,忽然觉得困了,认真补个清静的午觉吧。阳光灼热,几乎睁不开眼,半抬眼皮跃入视线的是墨绿的树枝映衬在淡蓝的天,闭上眼睛忽然间闻到一股莫名的清香,随风入鼻,然而左顾右盼,却一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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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道追看渔家的鸬鹚捕鱼,直过了两座桥然后在花园里歇息,花草树木虽然不及北方萧索,也全然不是盛夏的光景,尽是一派颓废的气息。我坐在石板凳上胡思乱想:难道是,人们远道而来,不过是把古镇当作了戏台,在这里反客为主、各自入戏,留下的,不过是空虚的热闹、永远的寂寥。深深地叹一口气,起身离去,却就在这转身的一刹那惊呆了:腊梅,开花了。这是四五棵树干环抱相交的一屏腊梅,鹅黄娇嫩的花朵,小小的、静静地停在枝头,楚楚动人。站在树下神往,满树是羞答答的蓓蕾,纵有几朵悄然绽放,也羞涩地把花心低向大地,我忍不住一时兴起把鼻尖凑过去,竟然,好香啊。这是我在水戏台闻到的那一股清香吗?满树小小的腊梅花儿,远远看去丝毫不起眼,然而此时此刻,我毫无招架之力地被它俘虏。而我的乌镇之行,也因此而改变。

 

乌镇临水人家的美妙全体现在下午,阳光打在露台上,搬一把小竹椅,依着流水晒太阳,至少看上去很美。我在南巷里一路走一路想望其中的滋味。在桥上,看到北岸临水的民宿阳光正好,屋檐下挂着腊肉,墙壁两侧装饰着两挂红鞭炮,一个女子坐在木桌前读报,多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后,我决定走进这个画面,打着吃饭的幌子。店家却抱歉地告诉我此刻难为炊事,我不甘心地追问:我可以在这儿坐一会儿吗?我其实想在这儿晒晒太阳。店家正是先前读报那个女子,模样平和近人,她笑着说没问题。我坐到桌前,在这里望一望外面的流水、老屋、桥头,的确是不一样的感觉,满足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摊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奋笔疾书起来。店家去泡了一壶菊花茶给我,客气地说:天冷,喝杯热茶吧。我求之不得,渴了一整天,立刻自斟自饮起来。店家却分外热情,笑着向我讲起乌镇的长街宴、讲三寸金莲馆的小皮鞋、讲喜庆堂的婚礼,我停了笔入神地听她说,对那些我一一错过的景点忽然来了兴趣,甚至开始期待西栅的夜景——我先前不屑一顾的人工灯光效应。我们聊得甚欢,不一会,店家又端出一碗糯米锅巴,说是这里的迎客茶,她小时候常喝,只是现在不常做了。一时之间,我甚为感动,良辰美景,一碗热茶,真是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现在,我俯身喝着糯米茶,她和侄女在门前的石板路上打羽毛球,欢声笑语不时飘入室内,夫复何求?

 

西栅的夜慢慢地起了,在湖面的灯光里、在街边的小店里、在桥头的灯笼里。我自西向东,再由东至西,在石板路上走得累了,渐渐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白莲塔下的暗夜里发现了一架秋千,坐上去,并起双腿,晃晃悠悠地发了一阵子呆。这架秋千的设计很特别,让我背对着夜色中熠熠发光的塔,望向漆黑里石拱桥的去处,可以听到隔壁工作人员大声的交谈,虽然我一句也听不懂,却似伴奏一般,让我入定。

 

东栅

 

有人对我说,去过了乌镇的西栅,东栅实在没有必要再去了。早点铺的老板对我说,那么贵的门票去东栅,我都替你不值。三轮车师傅对我说,东栅没有西栅一半大,差不多的老房子,何必再去?然而,我努力追寻的正是生活的原味,不是那么一点小资小情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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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切向市河一半,向阴的一面薄冰破裂,不规则的分布让人想起西栅的冰裂纹窗棂,我却已经身在东栅,沿河而行,看到对岸老屋的灰瓦上花白一片,走上一座石桥,近了看仔细发觉是昨夜的霜挂。与光鲜靓丽的西栅相比,东栅多了几分从容、淡定,以及历史的沉淀。清晨安静得只听见鸟鸣,以及对面巷子里一应一答的乌镇软语。二层的临水老屋,衣服被单们在屋顶招摇。河水不甚清澈,是浑浊的绿,仍有妇人在桥下浣衣。店铺里慈祥的老奶奶笑眯眯地向我问话:要不要吃个粽子?一个人?我亦笑眯眯的回话:早上吃得太饱,已经吃不下了,中午再来吃呵。看到石桥上的石狮有趣,忍不住伸手抚摸,才发现黑线手套上尽是白色的霜花,昨夜更深霜重啊。安静的古镇,家家青灰的瓦檐上挂着霜花,自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也许有人认为这里破败,其实,国人的生活原本如此,我来此品味、感受他人的生活,却不是来扮演的。走在老屋对列的巷子里,时不时可以看见女人们揣着蓝印花布暖手筒,倚着木板门站在阳光里闲谈,脚下的石板缝里,是一簇簇嫩绿的小草,散发着春的生机。酿出乌镇三白酒的造酒坊正忙碌着,烧锅、酒旗、酒缸,我想起了《红高粱》,饶有兴致地坐下来看男人们往灶里填煤、新酒缓缓地倾泻而出。到了染布坊,三米高的竹架上,各式各样的蓝印花布迎风飘扬,场面蔚为壮观,我在轻风下灵动的布匹间穿行,感觉很唯美。有人家把刚升起的炉子提到巷子口去煤烟,于是那烟飘到河对岸的我这边,我在临水的石阶上张望,浣衣的、晾晒的、撑船的,都开始朦胧起来。是的,乌镇的东栅比西栅多了一些味道,生活的味道。

 

修真观是我在东栅的最后一站,我在入口无人注意的一角发现一株腊梅,于是屁颠屁颠地奔过去,晒最后一次乌镇的冬日暖阳。靠在墙角,闭目享受阳光,偶然睁眼,看到人们目不斜视地在廊柱间穿堂入室,去烧香,去拜神,总是香火不断。躲藏在拱形门内嵌着的拱形门里,我深呼吸,清风送来腊梅醉人的芳香,南空的太阳将腊梅的枝桠投射在我左侧斑驳的白墙上,身形婀娜,原来,树影也可以如此销魂。

 

发现独自旅行之美

 

去乌镇之前,我其实很纠结,我不知道是否该一个人从上海折腾到乌镇,再从乌镇折腾到上海,我不确定独自旅行的乐趣是否会大于路途的身心折腾,可当我最终确定行程,怀着雀跃的心出发却遭遇了航班延误、机票改签、改换航站楼甚至错过乌镇的末班车,我竟然都可以泰然处之了。也许正像LP创始人托尼.惠勒所言:如果你决定要出发,那么旅行中最困难的部分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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