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04 周曦
落完这个题,总以为自己是下决心写写风月了,但写来写去,竟仍是这样。
——题记
下午三点,自西园进了西塘。
岁月扑面而来,尽管很快便被喧闹的人潮打断。西塘,地处嘉兴市嘉善,古称胥塘,估计是与伍子胥曾在此处兴修水利有关。据说早在春秋这便是吴越相交之地,因此又被称为吴根越角,或是越角人家,也算是一个千年的古镇了。记得前几年谓“古镇游”刚兴起时,父亲曾不经意地建议说:“去西塘吧。”但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名声更大的周庄,直到这个镇子被反复炒热,才慌忙来做作一把,心中愤愤的觉着少了“没人去的时候我就去过”的旅者的炫耀。
西塘最有名的是连廊,据说布在各条街上的加起来有两千多米,让西塘人雨天出门也不用带伞。连廊从临河人家二楼的窗下伸出直到河边用廊柱撑住,上面跟屋顶一样斜斜铺着瓦片,沿河一线全是瓦当,印着吉祥的图案。连廊临河一面,隔一段便修着背河面里的长椅供人休息,名曰“美人靠”,一听便浮起行舟划过水道时美人倚栏相望的绰约。其实这种连廊江南的很多小镇都有,只是保留得不像西塘这么全了,洲泉便至今都还有一段。落雨天的午后,走在连廊里,看雨顺着瓦当直落进河里,听着临河人家收音机滋啦放着评弹,便最江南了。
乘舟穿行于小镇时,天已渐渐暗了,河两岸挂的灯笼都点起来,衬着还未暗透的泛蓝的天映在河里,便是西塘最被称道的夜了。连西塘的姨婆自己都说,与别的小镇相较,西塘最美的是夜景。我哈哈笑,小镇是没有夜景的,现在有的,也是迎合旅游的创造吧。不去争论了,不知道理论上怎么称谓,人对事物的印象总是来自幼时。多年前的一个深夜独自走过空无一人的洲泉,便从此觉得小镇的夜就是这样,也就该是这样,进而蛮横地说服自己,说服别人剥去与此的一切不同,尽管这个镇上天天如过年般明亮、热闹,且这份热闹本是儿时总在期盼的。
天彻底暗时在镇上最有名的钱塘人家吃了饭,白水鱼、马兰头、豆衣卷,不多但很精致。人声嘈杂的饭馆把着河的一角,有一道弯的靠椅,已经成了镇上代表性的景致。临河迎风,把酒品菜,看着灯笼映在河里的红偶尔被拍散,随着水晕漾开去,本也够风月了。偏偏临桌人大快朵颐地大谈生意,终于不得不站起身来离开。
晚上十点多,再次入西塘古镇。游人的潮已经退去,临河人家的灯光透过门窗斜映在连廊的过道上,耳边是各家电视的声音,以及家长询问小孩作业做完没有的叫声,偶尔还有女人穿着短裤短褂出来泼水。西塘人放下了生硬的普通话说起了土话,镇便一下子生活起来。散步时竟吃到了橘红糕。
再晚些,连西塘人都睡下,河两岸的灯也灭了,白日里如梭的游船黝黝的停在那里。坐在河边,看着水微微拍着台阶的石板,执着地甚至生硬地品尝着浮华褪去之后的真实,寻找那种致命的回归。看了很多写西塘的文章赞叹西塘的美,只是被旅游二字驱动的游客,是否真有心境去体会小镇这种寂静的闲适?记得曾有人言,一个地方真正的闲适在于几十年后领着儿孙重至竟不会丢掉回忆。如此而言,西塘仍不是闲适的。有人说,喏,那不是儿时的弄堂么,那不是梦中的河沿么。是啊,但儿时的镇没有满镇的看客,儿时的镇没有满镇的商人。
于是,自己在这里的瓦砖之间拼命寻找剥落的岁月终于成了一种做作。
2007年2月14日于北京